被“视觉场”同化
——序崔自默《视觉场》
王亚民[故宫博物院副院长、紫禁城出版社社长]
记得在介绍崔自默和他作品的一篇文章中,我用了《天赋和勤勉的艺术探索者》这样的标题,现在想来,仍然觉得十分恰当。
说自默有“天赋”,不必多言,只看他理工文三学科的知识背景就足够了,还有文怀沙翁给他“五百年来一奇才”之盛誉为证。有朋友以为此语似乎唐突,便去文翁处验证。不料文翁却高声道:“是啊,我现在后悔了,后悔说少了,应该说一千年才是!”
说自默“勤勉”,那更是令人钦佩。他很少出门,基本都在家“修炼”。他伏案读书,写文章,搞多方面的学问研究,可谓呕心沥血。写累了,他就起身画画,是站立着向壁挥毫。长此以往,他的手上功夫十分了得:不借助任何工具,悬腕信手一笔,便画出一米来长的线条,笔直。画累了,他就又坐下来写作。如此,废寝忘食,顾不上喝口水。
一个优秀的艺术家,没有达到特别忘我的境界,是万不可能有大成就的。至于崔自默,则是有了几分冷酷和苛刻。他牺牲掉了很多可以娱乐的美好时光,甚至牺牲掉了很多与家人一起的欢乐时光,这些都是他艺术成就的代价。
自默有点“苦行僧”的意思。他早些年描绘些工笔花鸟,又临摹了很多敦煌壁画佛像类的人物,也临摹《朝元图》等线描经典。他抽时间给电脑作章草标准字库,还写了上百米的书法长卷,录完了《四书》。我欣赏他画的荷花,姿态万千,手法多样。我喜欢他画的小幅山水,咫尺千里,烟云供养,气势恢弘。我还欣赏他画的油画,以及粘贴、摄影,都能给人一种异样的审美感受。
最近,自默又拿新作给我看,还说不久去加拿大展览就用这批新画。他还说准备出版一本新书,名字叫《视觉场》(“Visual Field”)。
我一看这批新画,着实又眼前一亮,耳目为之一爽。画面上呈现的,说是线条的音乐与舞蹈,实不为过;但仔细观看,里面的东西还远远不只如此。中国笔墨的线条,达到这般婉转自如,奥妙无穷,的确很不易。我问自默其中的奥秘,他说,其实没有什么奥秘,只是凭借一时的兴趣勃发,把心中层出不穷的意象,自然而然地抒发与挥泻出来罢了。
艺术的最高境界,大抵是不期然而然,是偶然也是必然,是熟悉也是陌生。
在一些似乎凌乱的画面上,自默画上一些“方框”,类似照相机镜头里的选景方框。自默说:“正是这些有意无意的方框,把读者的视觉引领、开拓,模糊与清楚瞬间交织在一起。此时,观者心中埋藏已久的记忆,被唤醒了,并焕发出无限的生机。或许此后,这种在画面上的审美愉悦,成为一种经验被延续,被不断激发和递增,成为各自重新认识和欣赏早已司空见惯的大自然的新工具”;“它层层深入,是视觉的轮回。空间与时间,在这里碰撞、交融、化合、衍生。这种时空是多维的,因为它源自思维。”这种思维之美、之动态、之过程,在自默名为“草稿画派”的作品中,更为显见,那是他思维运动留下的痕迹。
“尽精微,致广大。”“致虚极,守静笃。万物并作,吾以观复。”在自默用笔墨营造的这些“视觉场”里,的确有这种视觉的审美魅力。它极古极新,它及中及西,它有物有我,它在形在神,它存情存理。
我可以想见自默在创作这批画时的状态,那肯定是不冷静的,一定是忘情的。他完全沉浸于自己的笔墨中,陶醉在自己创造出的“视觉场”中。他被这“视觉场”同化了,而后在不久的将来,读者在欣赏时,再次重温他当时的感受,再度被“同化”。
在我的印象中,自默是冷静的、理智的、沉稳的,很少感性、冲动、跳跃,但在他的“视觉场”中,我看到了自默超逸的心象和脱俗的寄托;当然,在他此前的书法、山水和人物、花鸟等作品中,也有这种风骨与品格。自默说:“现在,我则领略到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,一种宛如混沌的存在。这种存在,并非完全的无序,也非彻底的变化无常,而是‘如如不动’。”——“如如不动”,的确,那是动中之静,是静中之动;是实中之虚,是虚中之实;是有中之无,是无中之有。
通过他的画笔,崔自默又开始了一次新的探险之旅。
“What do I Want?”——“我需要什么?”——在崔自默的另一本展册的封面上,有这样一个标题。是啊,这个问话极有意味:既是作者问作者自己,也有待读者问读者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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