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建川（中央电视台记者）

2005年11月初，北京保利首届书画秋拍在亚洲大酒店开锤，包括黄胄、吴冠中、范曾等名家在内的百余幅国画精品出现，其中当代学者型画家崔自默的一幅《和而不同》水墨荷花以2. 5万元落锤。

一年前我与自默相识，当摄影机的镜头对准他时，他大谈了一通“具象”、“抽象”和“意象”之类的概念以及它们的关系问题。当专题播出时，我把内容给删掉了，他问我为什么，我说观众听不懂，他大笑。

就像每一位艺术家都有他的代表作一样，作为学者的崔自默其代表著作是《为道日损——八大山人画语解读》，那是他的博士论文，语言简练、严谨，光注释就有10万字之多。自默说这书是他在“非典”期间用了三个半月的时间专心写作而成的，可见他的涉猎范围之广与行文之速。读过该书的人都认为，该书是目前出版物中关于八大山人艺术研究的最权威的专著，也是一本具有综合价值的绘画艺术美学的参考书。自默在全面占有资料后，利用分析与综合的学术方法，行文有结构感、节奏感，而思路则渗透、深入，已不是对八大山人艺术的平面的解读，而是几乎在每一段都自出机杼，闪烁出艺术和人生的智慧光芒。自默在该书的跋语中有一句话，大概是说“无非是想证明自己的无知”之意。我对他说，你何必这么自谦呢？自默回答说，这不是谦虚，因为我不敢说我彻底弄懂了八大山人。“为学日益，为道日损，损之又损，以至于无为”，老子这话在文字上本不太难解，但具体到彼时此时的实际环节，其作用和意义就不同了。一句经典可以成为千古绝唱，千言万语难尽胸中丘壑，想必自默深知其中奥妙，所以在洋洋洒洒三十万言后，还说要“证明自己的无知”。

自默行文如树，往往以一言为干，言外生枝，四方横斜。文如其人，生活中的自默，出口成章，汪洋恣肆，这还是其次，重要的是自默的言语的背后有哲理、有特点，平中见奇、奇正相生。比如他说“人气就是运气”，可谓一语道破天机。他有自己的“自默文化网”，上面有他的《乙酉日记》，我闲时就去一看，其中记录了他每时每刻的事情和体会、感悟。我问过他，你写这些干吗，怪费时间的，不觉得无聊吗？他回答说，天下没有绝对无聊的事情，能天天坚持做下去，即便是本来无聊的事情，也就不再无聊了，就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。我说，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，我怀疑你日记的真实性，自默说，不管外人能否读出来，我自己知道我写的东西都是经历的真实感受。

齐白石画虾、黄胄画驴、白雪石画漓江、范曾画老子，画家都有自己的爱物。我不太明白自默为什么喜欢画荷花，想来是因为他喜欢荷花吧；但我发现他经常在画端题上“和而不同”、“和风”或“和风相随”等，“荷”与“和”谐音通用，其意在和也。看过他的日记后，就会发现自默几乎天天要画荷，以至于到了信手挥洒的地步，可见其功力不是一两天的积累起来的简单事情。我见过自默画荷花，皴擦点染、浓淡干湿，不到一小时，六尺整张，荷花粲然、高士池边、仙鹤跃然，纸上一片生机，再加上章草书题跋，意韵天成，道在其中。

自默说近日作荷又有所悟，长进不小，等一见面，我看到他以八大山人笔意作的荷花，笔墨极为超脱，又很有气象和趣味。一时兴来，自默拿起旁边的一只大笔，在墙上的挂历上空挥一番，来示意他用笔墨的细微动作，我可以想见他在纸上实际宣泄之际的无限快意。“山中何所有？岭上多白云。只可自怡悦，不堪持赠君”，陶弘景的这句子，来描述自默模拟挥荷的情形，真妙。

自默画荷，窃以为若非高士，则未能赏也，因为他的荷花，是意象为主旨的，不是简单的色彩的或者结构的转述，而是有了他的主观的审美精神。他的荷叶，是用笔与用墨的瞬间结合的产物，章法则很有形式感，有造型意识。他说：“古来画荷者夥矣，然能自辟一片天地，得自家一笔，亦极不易也。池间荷花参差披拂、扶疏其态，其自然韵致何可以笔下纸端企及？余作荷日久，益知其难，所谓知道者必达于理，是余于画理隔膜耶？抑或手下不熟以至欺我耶？”从自默的题画语言中，可以体会到他的苦衷与追求。

自默师出名门，得范曾绘画的线条美，又能别出心裁，自开户牖。现在尚以传统笔墨和图式为基本路数的自默，说在不久将来的画面上，会使用更加符号化的东西，向纯粹绘画深入，其意义在于使用国际化的视觉语言，能与不同文化背景和艺术经验的读者进行交流，以期走向世界，弘扬民族艺术精神。

自默有很多东西在思考、在动笔写，我相信他有很多东西值得写出来。自默作为文化学者的重要位置是肯定的，我更预祝他的艺术早日走向世界，使中国当代增加一位具有国际影响的艺术大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