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71]。不需要转求多方,只需要自己一个“诚”,就可“从容中道”、拥有一切,这还不值得择善而从、固而执之么?
进而言之,中规、中矩、中节、中度、中行、中正、中和,即中庸,全是由“诚”而得;“诚”,便是“敬”[72],敬天、敬道、敬性、敬心。这就是“大学”之道,如此,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这些实际的社会问题以及“格物致知”等具体事情全都可以实践到了。因此,学者的当务之急,就是“诚其意”,“毋自欺”、“自谦”、“君子必慎其独”、“君子先慎乎德”[73]。“诚”,是自己赋予自己的可以洞穿一切的力量。“慎独”吧,那是在人生的最严峻的时刻、尤其是孤独无依之时,真实自助的惟一法门。
“诚”既然如是之好,怎么才能做到“诚”呢?“诚身有道:不明乎善,不诚其身矣。”[74]只有当你实践而体会到“诚”的实际好处时,你才会“诚”、加倍地“诚”。“诚”,还体现于“恒”。人都有懒惰的习性,在不知觉中自毁一生。“明善在明,守善在诚”[75];明明知道那样好,就是坚持不下去,自欺欺人,谁也没办法。
艺术之道,惟诚惟一。画家要期望有成就,也只有从里到外地讲究“见性”、“明心”。“诚”,包括修养、学识以及笔墨技法、功夫,才可能“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”、“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”[76]。看八大山人《鱼鸟图轴》[77]一作:下面水中的鱼,正抬眼看上面石上的鸟,若有所思、若有所疑;上面石上的鸟,在俯瞰下面水中的鱼,张嘴在说着什么。读之,在思考自然的同时,更感觉人类的生存状态和其背后的本质,成为一个值得真诚思索的谜。
八大山人能在最痛苦最难熬的日子里挺过来,亦在于此。神明外见,万物有情,他与他的画与自然,三位一体,可见其透彻之“诚”。他在画中实践着“慎其独”、“诚其意”,他常在画上大书“涉事”二字,其意安在?看他自释曰:“……人且劣也,必频登而后可以无惧,是以斗胜也”,“文字亦以无惧为胜,矧绘事?故予画亦只曰‘涉事’”[78],可见,“涉事”即其画事,“无惧为胜”,其诚慎至于此般境地,故能克人克己、跨古跨今。
2.“乐其日用之常”
“反身而诚,其道至近。物与无妄,日用即真。”[79]讲“诚”,就必须讲“真”。有了“真”,就为“美”打好了基础。“夫岂外饰,盖自然耳。”[80]自然之美,是“真”的,“美”是其本来面目。“法天贵真”[81];“尊天保真”[82]。为艺之道,一如为人之道,便是求这一“真”字。真在其内,而后可望神发于外。
2.1 真诚的“狂者”
人行走于社会日久了,就失去了其“真”;真的理想状态,老子提出,它似“赤子”、“婴儿”,他们“含德之厚”、“专气致柔”、“沌沌兮”而“常德不离”,所以,做人的理想标准是“复归于婴儿”[83]。孟子也指出“不失其赤子之心”[84];对待“真”,就要像保护婴儿那样,实心实意,不敢马虎:“如保赤子”、“心诚求之”[85]。急功近利地喊着要“真”,像先学养子而后嫁人那样可笑。“赤子”“婴儿”之初,不知什么是“真”,但自然而然的“真”,所以叫“天真”;他们的行为有时在成人眼里特滑稽,但暗合天道,这一点,已为智慧的科学家所认识到[86]。
心之真者,性灵也;凡艺术之真者,无非性灵之作也。“性灵”之说,至南北朝已是一个为艺术批评界所广为接受的审美概念,沈约、刘勰、钟嵘等文艺家各有申述[87]。明人“前七子”与“后七子”的复古运动,刺激了“性灵派”的发展[88]。从唐顺之主张“洗涤心源”的“本色”论[89]到李贽鼓吹“童心”说的不愤不作、不可无病呻吟[90],从“公安派”三袁主张“独抒性灵、不拘格套”[91]和“竟陵派”主张“精神所为”、“幽情单绪”[92],直至明末张岱等的活脱脱的小品文,“真”之大纛高举下来。有“至情”乃有“至文”[93];“至情”者,真心也、一往情深也、有愤之作也、胸中流出也,而非世俗常见、拙劣平庸也。经由清初的黄宗羲、顾炎武、钱谦益等人,“性灵说”之薪火至于乾隆“三大家”的袁枚,集“独写性灵”之大成[94]。
无“真”,便俗。无理无趣,便没意思,“没意思”便俗。出乎情、入乎理,情理结合,就是理趣兼备。天趣,一如天真,是天生的、自然携带着的性情,譬如童子,“不知有趣,然无往而非趣”[95],是为天趣。人稍长,知见既多,尘俗渐垒,则如春华而秋实,世理得而天趣失,为无奈之事。苏东坡论艺所谓“天真烂漫是吾师”,董其昌赞之为“一句丹髓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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